【红楼春梦】第六十三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一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　有那山高月的便往这里

    来；有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

    便说俗了不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

    有批他俗岂不可笑」

    林黛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赋》东方

    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云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不可胜举是今不

    知误作俗字用了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因那年试宝因他

    拟了几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家把这没有

    名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去与瞧了

    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该

    就他姊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如今就往

    凹晶馆去看看」

    说着二便同了山坡只一转弯就是池沿沿一带竹栏相接直通

    着那边藕香榭的路径因这几间就在此山怀抱之中乃凸碧山庄之退居因洼而

    近故颜其额曰「凹晶溪馆」

    因此房宇不多且又矮故只有两个老子今打听得凸碧山庄

    的应差与他们无这两个老子关了月饼果品并犒赏的酒食来二得

    既醉且饱早已息灯了

    黛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他们了好咱们就在这卷棚底近

    赏月如何？」二遂在两个湘妃竹墩坐只见一轮皓月池中一轮

    月争辉如置于晶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

    神清净

    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船酒倒好这要是我家里这样我就立刻坐

    船了」

    黛笑道：「正是古常说的好『事若求全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

    偏要坐船起来　」   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之常可知那些老家说的

    不错说贫穷之家自为富贵之家事事趁心告诉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

    必得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咱们两个虽父不在然却也忝在富贵之乡

    只你我竟有许多不遂心的事」

    黛便想到湘云方过了门便丧年轻守寡却不知将来要往何方只怕再

    说恐湘云伤怀忙笑道：「不但你我不能趁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以至宝探丫

    等无论事事有理无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旅

    居客寄之哉！」

    湘云听说也怕黛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咱们且联诗」

    正说间只听笛韵悠扬起来黛笑道：「今老太太太太高兴了这笛

    子吹的有趣　到是助咱们的兴趣了咱两个都五言就还是五言排律罢」

    湘云刚想说这笛子倒不如我吹箫来得委婉些又想起昨和给宝吹箫

    的形忙道：「限何韵？」

    黛笑道：「咱们数这个栏杆的直棍这到那为止他是第几就用第

    几韵若十六便是『一先』起这可新鲜？」

    湘云笑道「这倒别致」于是二起便从数至尽止得十三湘

    云道：「偏又是十三元了这韵少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少不得你先起

    一句罢了」

    黛笑道：「倒要试试咱们谁强谁弱只是没有纸笔记」

    湘云道：「不妨明再写只怕这一点聪明还有」

    黛道：「我先起一句现成的俗语罢」因念道：三五中秋夕湘云想了一想

    道：清游拟元撒箕斗灿林黛笑道：匝地管弦繁几狂飞盏湘云笑

    道：「这一句『几狂飞盏』有些意思这倒要对的好」想了一想笑道：

    谁家不启轩轻寒风剪剪黛道：「对的比我的却好只是底这句又说熟话

    了就该加劲说了去才是」

    湘云道：「诗多韵险也要铺陈些才是纵有好的且留在后」

    黛笑道：「到后没有好的我看你羞不羞」因联道：良景暄暄争

    饼嘲黄发湘云笑道：「这句不好是你杜撰用俗事来难我了」

    黛笑道：「我说你不曾见过书饼是旧典唐书唐志你看了来再说」

    湘云笑道：「这也难不倒我我也有了」因联道：分瓜笑绿嫒香新荣

    桂黛笑道：「分瓜可是实实的你杜撰了」

    湘云笑道：「明咱们对查了出来家看看这会子别耽误工」

    黛笑道：「虽如此句也不好不着又用『桂』『金兰』等字样来

    责」因联道：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湘云笑道：「『金萱』二字便宜了

    你省了多少这样现成的韵被你得了只是不着替他们颂圣去况且句

    你也是责了」

    黛笑道：「你不说『桂』我难道强对个『金萱』么？再也要铺陈些富

    丽方才是即景之实事」

    湘云只得又联道：觥筹绮园分曹尊一令黛笑道：「句好只是难

    对些」因想了一想联道：覆听三宣骰彩红成点湘云笑道：「『三宣』

    有趣竟化俗成雅了只是句又说骰子」少不得联道：传鼓滥喧晴光

    摇院宇黛笑道：「对的却好句又溜了只管拿些风月来责」

    湘云道：「究竟没说到月也要点缀点缀方不落题」

    黛道：「且姑存之明再斟酌」因联道：素彩接乾坤赏罚无宾

    湘云道：「又说他们作什么不如说咱们」只得联道：诗序仲昆构思时倚

    槛黛道：「可以你我了」联道：拟景或依门酒尽犹在湘云说道：

    「是时侯了「乃联道：更残乐已谖渐闻语笑寂黛说道：「这时侯可知一

    步难似一步了」因联道：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湘云笑道：「这一句怎么

    押韵让我想想」因起负手想了一想笑道：「够了幸而想出一个字来

    几乎败了」因联道：庭烟敛夕ク秋湍泻石髓黛听了不也起妙

    说：「这促狭鬼果然留好的这会子才说『ク』字亏你想得出」

    湘云道：「幸而昨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

    宝说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作明开的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

    果然不错看来宝知道的竟多」

    黛笑道：「『ク』字用在此时更恰也还罢了只是『秋湍』一句亏你好

    想只这一句别的都要抹倒我少不得打起神来对一句只是再不能似这一

    句了」因想了一想道：风叶聚云宝婺孤洁湘云道：「这对的也还好

    只是一句你也溜了幸而是景中不单用『宝婺』来责」因联道：银蟾

    吐吞经灵兔捣黛不语点半随念道：向广寒奔斗邀牛

    湘云也望月点首联道：乘槎待帝孙虚盈轮莫定黛笑道：「又用比兴了」

    因联道：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湘云方联时黛指池中黑影与湘云看道：

    「你看那河里怎么象个在黑影里去了敢是个鬼罢？」

    湘云笑道：「可是又见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他一」因弯拾了

    一块石片向那池中打去只听打得响一个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者几次

    只听那黑影里嘎然一声却飞起一个白鹤来直往藕香榭去了

    黛笑道：「原来是他猛然想不到吓了一跳」

    湘云笑道：「这个鹤有趣倒助了我了」因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

    影林黛听了又好又跺足说：「了不得这鹤真是助他的了！这一句

    更比『秋湍』不同我对什么才好？『影』字只有一个『』字可对况且

    『寒塘渡鹤』何等自然何等现成何等有景且又新鲜我竟要搁笔了」

    湘云笑道：「家细想就有了不然就放着明再联也可」

    黛只看不理他半猛然笑道：「你不必说我也有了你听听」

    因对道：　　　　冷月葬

    湘云拍手赞道：「果然好极！非此不能对好个『葬』！」因又叹道：

    「诗固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今过节的不该作此过于清奇诡谲之语」

    黛笑道：「不如此如何压倒你句竟还未得只为用工在这一句了」

    湘云也不再往接二只看着一轮盘各自不语好一会子湘云

    才揽着黛的胳膊道：「林自打我认识你你便子弱又生如今

    你的病子竟是净了也豁达了许多我这做的自然也替你高兴」

    黛道：「嗯还要多谢妙帮我治好了病说来也怪这病一去心

    也开朗了起来现在想想前些年竟都是我将玩笑太当真了竟对你和宝

    太刻薄了些在这里先和你赔个不是赶明还和宝说去」

    湘云笑道：「恐怕不单单是去了病才这般吧？如今听说不出几个月你就要和

    哥哥成了自然是逢喜事神了我是打心坎里替你高兴的只是后

    你做了二奶奶可要好好照顾宝不然我是不依的」

    黛羞红了脸道：「别听他们浑说哪里有的事」

    湘云笑道：「好这有什么害臊的我只等着你们的喜酒了」

    黛见湘云说得真诚更是愧疚遂道：「云只可惜你这般多磨我

    偏又帮不你什么我只想你也同我一般有个依靠就好了」

    湘云听黛这席话眼圈也有些发红了二遂又说了许多心话这一晚

    竟比那十年都心一般

    知后事分解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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