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 五)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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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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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五</b>

    从那个晚之后陆文景一直没去场劳动她父原本就营养不良泻肚后又拉亏空子象虫蛀了的腐

    木虚弱得很炕就如同风摆柳一般跌东倒西却又不振不出盐醋的陆文景起初还

    试图用针灸来调动父的胃肠功能不料一扎针父晕得更厉害冒冷汗有一次竟然差点背过

    陆文景这才想起医书讲的:子骨太虚弱的是经不起针灸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后她便求医买

    捧汤递加心在意地服侍父也说:文德尚未成这四之家的撑柱只能由你承当了

    医生说第一是治疗第二是加强营养陆文景一横心便准备提前了自留地里的给父和文德都加枣米面糊糊、净面窝窝

    这期间她恨透了恋吴长红不是恨他一程又一程地追她爹因为在秋的傍晚田禾林立薄暮昏冥在远本瞭不清兼数职的巡田队长吴长红又总是那么尽职尽责她是恨他事发生后竟然变成了缩乌龟没有一点响和表示你不送礼送也该殷勤问候问候吧?难道你就永远不登陆家的街门?

    在这个自尊自贵的娃的意识里你吴长红既然希望娶我为你就得尊重我的感接纳我的父、和家庭如果你只我的勇敢我的年轻容貌和智慧才怀却嫌弃我的家庭拖累不愿意帮我尽一点责任那算什么?不比别这境界与赵树比吴长红都差一

    吴长红如果知道他家曾被错划过地会是什么?尽管陆文景知道所谓&ldqu;错划&rdqu;是执行政策的出现了偏差错了但每每想到&ldqu;七了三个娃&rdqu;和她被关在破庙里出钱财的她还是不颤栗发冷其她从父那缄不提、讳莫如的默契里到这件往事对他(她)们伤害的这是从神到的无期的酷刑她隐约担心的是在今后的政治运动中会不会重翻旧帐?眼村里正清理阶级?a href=/yuliang.html target=_blank>游椋?渚?褚廊皇?ldqu;宁左勿右&rdqu;前一段时间已清理出了几户&ldqu;破产地&rdqu;、&ldqu;一贯道&rdqu;这几户家的子们立刻在面前就直不起脊梁了随着林彪集团的垮台这阶级斗争的弦会不会绷得更

    自打从里得知自家的家庭背景后单纯坦荡的陆文景突然变得心事重重、不苟言笑了对吴长红的也更加苛求了

    然而对父陆文景却温存关怀备至

    这午后陆文景穿了的补丁搭了麻袋和麻绳正要去自留地里一出街门了慧慧慧慧这收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一香皂她仿佛已在门等候多时一见文景就喜出望外给文景一封信

    信是这样写的:

    文景:

    听慧慧说富堂伯伯病了病的原因和我有关我想澄清一事实真相傍晚太已钻了山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我听见未完的茭地里有响动就提高了警惕声诘问:&ldqu;谁?&rdqu;富堂伯伯要钻出来一声&ldqu;我&rdqu;也就没事了不料老汉却背着他那沉重的柴禾捆子就逃起初还跑得很我以为是个黄国忠式的破就拼命追去才认出是你爹我正准备放老一马时却扔柴禾捆子逃跑了这件事我并没有对任何讲过除了慧慧知道外在村里村外、部群众中都无不良影响我没想到老家会吓病更没想到五、六不见你的面希望你能也希望富堂伯伯早康复更希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告诉我

    道歉  吴长红  x月x

    陆文景看罢这信就撕得粉碎因为她此刻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不是他为自己的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看病需要钱调养需要物他吴长红一个不明白这些么?

    &ldqu;长红说他第二就背了那柴禾过来了同时还给你家带来二升极细的麦子面不想在街门就被学的文德堵住了文德悠着重重的书包连甩带打富堂婶听得动静也出来助阵把他给轰走了&rdqu;慧慧急忙替吴长红解释吴长红心太实子也直他怕文景恼他只懂得把责任往对方替自己开原来那信的底稿一政治腔诸如&ldqu;他竟然心虚吓成了病&rdqu;、&ldqu;我为自己的失职而心&rdqu;的话多着哩甚至把文景和文德都写得更不堪还是慧慧看罢才摇摇点拨他道:&ldqu;你是想和文景好还是想闹别扭!是想消她的还是想火浇油?有些事本来是十分严重你说八分也就够了;有些话你信别说我替你说效果会更好些&rdqu;连文景撕掉的这封信还是慧慧提过意见后的第三稿

    &ldqu;真的我在隔壁都听见了富堂婶的骂声长红他一句也没还你当时哪去了?&rdqu;慧慧见文景脸的怒渐渐缓和了些就接着解劝她很乐意充当长红和文景中间的调停

    &ldqu;我邻村买去了&rdqu;陆文景说

    &ldqu;自留地的茭颗粒还没饱满吧?你倒去茭!&rdqu;慧慧瞥了一眼文景搭在肩的麻袋就猜出她是去什么了给队里是不舍得用自家的麻袋的那几年村里拼命作务自留地的庄稼由于肥充足秸杆所以熟得也较迟除非无粮一般家是不舍得提前收割的

    &ldqu;我爹也是你这意思说再推让秋光多养一养籽粒再可是墙面压了谁还顾得先测子后动土!&rdqu;说到此陆文景那展的浓眉又拧了起来&ldqu;常说庄户家的不幸有三项:房漏、缺粮、有病我们家倒摊了两项&rdqu;

    慧慧本来还想给文景捎个信她没有去听那重要传达革委任吴长方当即就点名批评了她团支书玲说全团员开会时还得着重讲讲这件事可是看文景愁肠满的样子话到边又抑制住了

    &ldqu;文景玲的争取我们宣传队的队员们改成半制了前晌打谷场后晌排练文艺节目有些舞蹈动作编不来家单等你去!&rdqu;慧慧只拣文景听的好消息说

    怪不得慧慧神采飞扬、穿戴得整整齐齐然而文景却再也焕发不出往她只不冷不问了两句:&ldqu;工分怎么算?还和打谷场一样么?&rdqu;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锣响驱散了吴庄午后的寂寥接着文化室的锣鼓声就咚呛咚呛地穿街越巷响彻整个吴庄的空了这是宣传队的青年们提前到场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因为林彪事件会给他们带来这等好事忙秋不用去地里收割刨挑高高兴兴敲着打着就能挣到与苦同样的工分因此把锣鼓点打得既越又高昂仿佛要打出心中的狂喜在这苦燥乏的秋烈的锣鼓声是极有震撼几个压抑不住心兴奋的七、八岁的都从街门窜出来探脑张望慧慧本来是要问文景讨句话或是一个字条的好对吴长红有个听到锣鼓响便着了急她还是忘不了争取第一流的表现不论到哪个岗位都想赶个抢个因此急急火火扔给文景一句话&ldqu;工分和打谷场一样&rdqu;便旋风般刮走了

    陆文景一边往自留地走去一边漫无边际地想:&ldqu;慧慧象有什么喜事似的她在党的途中胜券在了么?这玲果然神通广不想在打谷场果真能争取到半打谷场们议论&lsqu;红太&rsqu;和这话可不是空来风&rdqu;如果在往一听到锣鼓声文景就会动起来她的容颜、她的表、她的肌和灵都会不由己她与的对话会变成有节拍的道白她的行动会含有活泼舞动的韵然而此刻她那如烈火一般的却仿佛烧成了灰烬怎么也煽不旺了她一边走一边随意东张西望连连牵牵自己也不知在眺望什么对那锣鼓声竟充耳不闻似乎心神已游离于世俗之外不断遇到端着饭碗跨出街门的乡他(她)们都好奇地问她这秋的锣鼓是怎么事她虽然也作了答但却不知道别到底向她说了些什么

    直到她自己家那密扎扎的茭地里感觉浩瀚的禾里只有渺自己的时候茭的叶片如刀般刮割她的面庞和手臂的时候当背着沉重的麻袋喘嘘嘘的时候她才理请那纷的思绪在她的潜意识里认定慧慧已经给吴长红传了话让他来她家的自留地里与她相会这是多好的机会念叨的是恨他恨他心里却想他盼他她从地找到与别家临界的土堰一遭了三行如果吴长红来就可以挨着她再四行、五行吴长红就象端着机冲锋一样一扫就会横出一条村巷!有他在她还用愁背愁扛么?

    他是因为不会说话、不会低声而不敢来么?傻瓜!哪怕你一声不吭?陆文景是灰狼能了你?只要你披荆斩棘、雷厉风行在前就会将陆文景一颗心融化!

    然而当陆文景了两个来把一麻袋茭夯瓷实时仍不见他吴长红个都知道午巳时和午未时是巡田休息的时候因为这两个时辰正是光农民们在田里劳作的时候没有敢偷吴长红那个时辰繁忙那个时辰清闲陆文景心里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此时陆文景那发红的淌着汗的脸盘已被茭叶片刮刷得伤痕累累了的黑发也象坠着露珠的蛛沾挂了一脸她掏出手绢来一把汗拢一拢那暗红的伤痕就更明显了经过汗的浸泡犹如马蜂蜇过一样疼后脖颈那未被太晒黑的脊柱两侧也落满了茭尖顶掉来的粉和黑屑这让她汗的后背如同遭了虫蚁爬行一般奇然而她咬了牙不去招惹这些和难因为常常教导她: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苦、怜惜自己越是怜惜就越不出活路了此刻她最不能忍的是失望对吴长红的失望

    曾吩咐她先半麻袋解解燃眉之急宁少勿多一来让颗粒多饱满几二来她姑家也好往家搬运陆文景想东想西不留神就了满满当当一麻袋一麻袋茭棒子足足一多斤重早超过了陆文景的承然而年轻盛的陆文景却不肯服输她把那扎子勒耸了肩腆了就往起拽想把麻袋挪出地帮她背起来不想那麻袋却象装了铁砣一般纹丝不动由于用过猛扯得她倒割裂裂地疼

    陆文景不相信自己就奈何不了它她双手叉了纤稍稍休息一会等那疼过去又将麻袋推倒试图象推碾滚子似的把它滚到一个高点的地堰以前有过这样的经验当一捆柴禾超过自己的承、不能从平地背起时就利用块高地用绳子捆好结好绳扣自己站在高地把背贴了那柴禾两条胳膊伸绳扣里发一也就背起来了于是她就把那茭的秸杆踩倒、铺平好给自己开辟个滚动的通道可是没想到松的土地经不住重压沉重的麻袋与秸杆的摩依然很陆文景伸展双手推着那麻袋猛一蹬胶鞋底子在秸杆倒把自己重重地闪了一跤尖俏的巴碰在秸杆掉一片细皮倒也不算什么创伤却如月经来一般乎乎涌出一文景低一看学生蓝裆中已洇出红的一片这姑好不纳罕例假刚刚过去两星期怎么突然就不期而至?&ldqu;这朋友&rdqu;一向来去很有准没等她明白是怎么事淋淋的又一接踵而至环顾左右一片禾海只好挑些和的茭叶子来着就拭出满的狐疑和恐惧既是非正常来就是不祥的暗示会不会是村里们常说的&ldqu;崩漏&rdqu;、&ldqu;赤白二带&rdqu;?家中两个病如果自己再得了重症可就彻底完了!唉可怜还期望自己充当擎

    想到此陆文景便浑、脸惨白一点也没有了一蹲坐到地埂发起了呆这时那三个夭折掉的兄长和瘦的文德倒如影随形纷至沓来一个个鲜活地撩她的眼帘幻觉与眼前的困境不期而遇陆文景望着那猪样的麻袋鼻子一酸竟然伤心伤意地哭了起来

    地畔仿佛有辚辚的车声陆文景一灵站起来首先把自己糟蹋的那些红的茭叶片收拢来掩埋到田禾&ldqu;他来了!&rdqu;她意识地揪一揪那肥看看能不能遮住后裆尽管在这种时刻她也不愿意在吴长红面前展示一幅稀松邋遢的画卷为了遮掩败迹她又松了松子高高地提起来结得既又利落直到自认为一切都收拾妥帖这才穿过稠密的田禾抄近路迎了出来

    原来是&ldqu;农劳&rdqu;子冀建中!

    陆文景把刚刚采摘的一朵牵牛恨恨地摔在地茫然地立在那里

    &ldqu;文景要捎茭么?&rdqu;冀建中拉着平车越走越近平车在高低不平的村路发出辚辚的响声

    &ldqu;能不能驮?满满一麻袋&rdqu;文景望见冀建中背后滚动着一座秸杆垒成的她不能确定能否捎

    &ldqu;咳这秸杆有什么要!&rdqu;冀建中三步并作两步拉过来停在文景家的地边他解开辕条的麻绳先把几捆秸杆抱到了文景家地里然后跟着文景来到她开辟的禾巷中呼地一将那麻袋扛搬到了平车

    这真是及时雨文景急忙跑到车后帮他推车

    &ldqu;你家也提前了?&rdqu;文景问她从那秸杆的数量他家得更多

    &ldqu;咳我那两个一个比一个饭壮早接不&rdqu;冀建中&ldqu;我最近又得了个盲症一到窝的时候她就瞎得什么也不着了医生说是营养不良所以就顾眼前吧&rdqu;

    望着冀建中弓起的后背那脊柱和肋条在汗的薄衫依稀可辨听了他家的窘况比自家也强不到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文景的心又多少宽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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