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玺书】（1-5）

作者：默默猴
2023/10/25

　第一折 友同合璧 窍似连珠


　　长孙旭漫步在兴宁寺外的渠边

　　风扑面掺杂了河、木舟乃至熟食的香；远象子时的梆响与肩而过的熙攘声呼应着四垂挂的红灯笼之浮挹着流晕霞霭虽是金灿灿的夺眼目却也凸显出烛照未及的沉可说既幻又现实无论意识到哪一面都令战栗不已

　　越浦是座不城

　　即使城主独孤威是浮夸张扬的子流影城一年到也只元宵那几能有这般光景岂料越浦城内皆然委实令咋

　　据说在镇东将军慕容柔走马任之前越浦的晚闹十倍不止鬼市的规模远非如今可比

　　不让老越浦在集子里酒足饭饱、掏耳洗脚了才回家觉仇堪比弑父杀无怪乎一提到这位贼的慕容将军时多以“酷吏”呼之就没句好言语

　　九——这是长孙旭在流影城同侪之间的绰号乍看是以“旭”字拆成据说在南方土话音近“了狗”总不是什么好话——自在北地长成初到朱城山的王化镇已觉无比繁华此番前来才知什么目光如豆自己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

　　流影城一行抵达越浦不久二总管就被召阿兰山的栖凤馆了仅贴丫鬟霁随行手均驻扎于兴宁寺的吉光院以独孤威一等昭信侯的份不仅栖凤馆留有他的居所连越浦亦有专责招待昭信侯的驿馆独孤威带了卫、姬等三百余名把驿馆所在的整个街航全包了镇与城尹梁子同等饮酒作乐懒阿兰山掺和

　　横疏影从执敬司中挑选十数名信连同使唤惯了的仆等也不过三十安排住吉光院里免教独孤威闲来没事净找手麻烦

　　“我等你到丑时一刻”九完成今的工作溜出吉光院时统率执敬司的锺不知从哪冒出来在他背后冷道：“误了时辰明别想再出门”

　　九本来想说“不是应该先派两个看住我”之类转念又觉锺殊不容易何必个对自己尚称宽容的？举起白胖手掌挥了挥也没回灰溜溜自后门钻了出去以胖子来说手算是相当俐落

　　锺是执敬司的门面是最符合们对“二总管信”的印象之：高、明宇轩昂出良好将来便不做昭信侯的肱之臣在外也能功成名就光看外表就知道是之骄子潜十足的新秀

　　当所有执敬司的老对二总管拔擢耿照和长孙旭表现出强烈的弹不解锺的泰然自若也就格外显得与众不同

　　那个山铁匠的子到底有甚价值锺本无法、也无意理解但九对二总管的意义倒是再清楚也不过——这胖子一能顶三位账房先生还只需要原本一半不到的时间横疏影就该把他养在笼子里好喝好除了拨算盘啥也别

　　九算数甚至还用不着算盘

　　得到这个强的运算脑后二总管喜不自胜构思起一套全新的经营手法在年便把整年要的钱先算出来然后推估收益行调整借此规避风险、补短截长以谋求更的商业收益

　　尽管横疏影说得眉飞舞锺却完全听不懂但早在启程往越浦的一个多月前二总管便挪出手把钱粮书册转成复杂的暗码整理出十来箱的文档专车押运便于长孙旭在旅途中继续那个难懂的伟构想

　　锺甚至觉得就连转译所用的那套符码号记都是出自长孙旭之手

　　这胖子拿着那叠书也似的鬼画符随意翻看毋须对照号记就能工作每都能总结几页鬼画符文字由锺封蜡丸锦盒命专程送栖凤馆——二总管手边那份破译的参照图表还是锺手抄录的所有经手的里只有长孙旭不需要参照图仿佛脑中有份现成的还能同步转换毫无困难

　　肯定是他锺几能如此断定

　　二总管赴阿兰山之前嘱咐锺好生照管他虽是轻描淡写以少年追随她多年的经验明白长孙旭对二总管的重要这份托可说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长孙旭独居一座院饮食皆由专送在里什么谁也管不着正一亮锺便会去收缴前的工作成果余虽极不满碍于二总管的命令没敢找九的麻烦

　　但是经不起挑衅的九谙此理白里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当着送饭之的面也要装出被工作累成狗的样子唯一能溜出去放风的时候也只有在众的里少年非常庆幸越浦有这么棒的鬼市通宵达旦绝不令感到无聊

　　锺若要寻晦可派守着、甚至到哪都跟着他只撂一句“等门到丑时一刻”九已是万分承无意再堂堂执敬司三班行走之首识相地着尾巴滚蛋

　　兴宁寺外的鬼市不是最闹却是越浦极特殊的一景：

　　沿渠柳岸迤逦摆开的摊贩琳琅满目绵延数个街航之长除了常见的燠爆食、酒点心还有诸多卖器古玩、字画古书的摊子

　　盖因两条街外的明珠航是越浦有名的高级风月场是提供通霄饮宴和风雅娱乐的绝佳去不像他秦楼楚馆常不到亥时便已掩火熄灯拥美销去也此间各名楼无不备有慧美多才的佳、致可的酒菜供贵客雅士彻流连直至平明

　　明珠航不以侍寝为号召的独特生态使兴宁鬼市的风貌与别不同贩中卖好酒名酒不稀奇还有专卖各怪酒的客兴致一来便盘桓楼内的闲汉街沽酒不一会工但见酒贩手托两盘顶一盘盘中各置三五只碗或髹漆或瓷讲究者也不乏金银琉璃不比楼内所备稍逊；碗中贮盛各酒浆异香扑鼻酒贩子神态自若地踅将来竟未洒出半滴酒绝妙的手往往引得艺伎们惊呼失笑赞叹连连

　　贩将酒碗在桌顶一字摆开宾客开始竞猜酒名、产地等除赌酒之外也赌金银、诗文乃至美香末了贩一一揭晓解说妙语如珠客一高兴便多给赏赐往往比酒资还丰厚呼之曰“酒博士”

　　其余如字画、古玩等各种摊子均有神似而形异的玩法

　　九囊中银钱有限既无意、实际也去不了风月场所兴宁鬼市最吸引少年的其实是棋摊

　　他从就喜欢棋但这的棋摊除了常见的围棋象棋从最简单的剪刀棋、井字棋、老牛棋到别开生面的双陆棋和斗棋随便数都有十来种摊主摆开几凳棋具竖起“一局五文”的墨字木片坐的拿五枚铜钱搁边两两开始捉对厮杀

　　观棋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赌

　　路不仅能围观还能往双方奕者的几边放钱同样是一注五文然后站到押注对象的后去摊主从其中拿走一文分出胜负之后赌资由胜方均分

　　棋摊的摊主不仅要通各种棋类的玩法还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谁放了几文钱、押了哪一边瞥一眼便能记得结算时分毫不差经常赢得围观群的掌声喝采也是表演的一环万一撞了几十、几百围观注的场面也会拿出簿册来一一登记务求清楚明白绝不糊烂以免砸了招牌

　　九半个月里流连起初得保守常常还得放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杨柳岸这厢以棋著称的摊主差不多都让他宰过了几轮谁也奈何不了这名少年

　　所幸九为随和有礼又言语诙谐最后与各摊都成了忘年之；遇着得很烂又霸着摊子不走的老赖摊主们还会用眼神向他求救让他用棋剃对方几次教老赖起尾巴做

　　他在杨柳岸做了好一阵无冕王只输给一个过今晚也抱着“能再遇见就好了”的期待不料拉开几凳坐的却是另一名同样白白胖胖的少年子

　　那生得一张可的娃娃脸方耳、面貌清秀不但笑笑起来还是那种毫无心机的眯眯眼委实令讨厌不起来九忍不住叹了

　　“又见面了子爷我直接认输了行不？”捏着襟微微敞开以示怀中别无他物“镯我没带在子爷留个地址给我我明专程送回去当给您赔不是子爷量别与计较啦”

　　那子见他苦着张脸不由得哈哈笑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在里待得无聊正巧出来看见熟才来与你手谈手谈输了给你的物事哪有讨回来的道理？况且我输得心服服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与这位哥计较？”举起食指了后从转问摊主道：

　　“一局非五文不可么？多给行不？”

　　摊主双手摇：“不多不少五文一局”从懒与他废话“喀答！”掏出一只银锭重重放落

　　那子怡然道：“不好意思没带铜钱这便不用找了”

　　九与他非是初见

　　在越浦数十里外的一间店这锦华服的年轻子与横疏影一行撞着雨避店容不两拨锺等无意退让与子边的眷发生冲突子提议比试决定谁能留躲雨最后九巧计得胜子输了枚镯给他却不怎么心疼似

　　横疏影瞧那镯子一眼更无二话命众退出店让出雨遮子的眷洋洋得意听他二的对话才知那烈如火、说打就打的美貌少居然是年轻子的若非是幼怀胎便是那子有什么惊的驻颜妙术才能有个这般年纪的子

　　横疏影山后某吉光院闯批不速之客说“我家子包了兴宁寺”将执敬司众逐出寺中长老在中间左右为难双方照面分外眼红原来又是那名年轻子的手

　　“你们当越浦是自家厨房么？”锺冷道：“到哪都是一句话让滚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子的从们面面相觑半晌才爆出豪笑“不瞒你说还真是！在这我家子想让谁滚蛋谁就得——”被年轻子打断

　　“别说不是这”他笑得十分朗没半点心机“要再过去一点才是在越浦我们不能想谁滚蛋谁滚蛋毕竟不是自己家”冲九一点带离开吉光院

　　不想相隔未久长孙旭又三度遇能在杨柳岸摆棋摊的哪个不是老江湖？银两虽好多收短收都是麻烦那摊主半都没伸手去拿年轻子全看在眼里拈起银锭抬眸笑道：“虽说不用找了太费了也不好这枚银子够请整摊玩一局不？”

　　“够”摊主眉眼一动立时便会过意来微露喜

　　“行那就请所有玩罢剩的全押了”子笑道：

　　“押我这一侧赢但不对赌未免没意思我再出一锭押另一侧赢；不管各桌的哪一侧赢的我另赏一锭和局双方各五十文钱”围观的群中爆出一阵欢呼手脚的纷纷抢空位坐

　　这棋摊子不过五六张矮几顷刻满座没抢到的心有不甘竟一坐到邻摊去杨柳岸边整排的棋几就这样坐满了年轻子也不在意让从一摊一摊掏钱棋的、围观的俱都兴致勃勃现场氛络驻足探问之越来越多

　　九瞧着都不有些佩服起来他初朱城山时为求自保把主家给他的金银散了个光知钱也是门艺术往街心洒钱固能吸引效果却稍纵即逝银钱空了自散去毫无侥幸可期

　　年轻子押注的钱除非引来巨量投注稀释了比例否则最终能拿回的比例仍高严格说来他真正出去的只有请客的那枚银锭以及打赏胜者的部分而已

　　除却原本的棋客真能凭棋分出胜负者几希贪便宜抢位子的未必通棋遑论双陆等域外传来的博奕游戏可望以和局作收；和局虽得不到价近千文的银锭厚赏双方却都能拿到五十文钱皆欢喜

　　年轻子看似豪细较之至多就损失三五枚银锭在风月场中随便走过一条长廊赏出的都不止这个数

　　“其实我很想认识你”九回过神时双手已被年轻子住摇晃“我雷恒是永恒、四季如的雷恒！你我就行了兄台怎么称呼？”

　　“长长孙旭”九觉得他到都有点让窒息了手掌半都不回来讷讷一笑“朋友喊我‘九’”

　　“那就你九你喊我那你摆平我的法子实在太聪明——”雷恒似极欣赏他的随机应变话匣一开滔滔难两眼放光如与童党并肩回恶作剧得逞的光荣事迹充满历战老兵的浓厚谊

　　九朋友不多在朱城山只一个耿照称得铁清楚自己与眼前之没有熟稔到称兄道弟的程度然而不可否认这样络自然的氛令感到十分服就与杨柳岸的河风一样

　　雷恒本不会棋他们这桌还是海外伊沙陀罗国传来的异域斗棋他只对活灵活现的形棋子表现出短暂的兴趣却听不完规则讲解两索溜到旁边摊子喝杏仁茶自是雷恒请客

　　“静月楼外杨子的杏仁茶是第一”雷恒告诉他“我每次来静月楼都为了这一碗喝完就想回家了里面真的很无聊”

　　两蹲在静月楼的朱门外吹着四溢的汤啜饮雷恒说得没错久心想这杏仁茶真是杀的好喝

　　雷恒说话诙谐连夸之也不致令感能适切起听者的兴致同那神出鬼没的手奇技一样绝对是种才能但说越浦最有名的顶级妓院之一“很无聊”这就有些过了

　　九也听过“请客不请嫖”的江湖传言不会让雷恒带他去开眼界只是露出一脸礼貌的鄙夷呼噜呼噜边吸茶汤边冷笑：“因为艺伎不给么？”忒想你来明珠航嘛？这连外地都听不去

　　“有钱都能我都腻了”

　　雷恒一脸无辜地连放爆击忽压低声音道：“但今晚的特等房不是平常的那种在拍卖哩！我很讨厌出价也不是我不讨厌竞价我讨厌的是勉强别那就不是买卖而是糟践了真心不喜欢”见九一脸懵收起叨叨絮絮的埋怨朗笑道：“他们在竞拍啦说是南陵来的等货保证统纯正出良好诸国皆有绝不是什么村姑之类”

　　九“噗”的一声得路慌忙跳脚那像被了满脚的浓也似又??又怒面丕变：“畜生你什么！”说着捋起了袖管

　　雷恒随手冲他扔了枚宝石戒指趁七八扑抢夺把九拉到一旁替他拍背笑道：“别动别动这种拍卖会要不挑主办方等级月月都有连我忒不去的每季至少也得出席个一两场做做不过打着南陵诸封国这种主题的倒不多我瞧了几个成的确很不错就是哭哭啼啼的让心里难——”

　　九咳到连眼鼻都溢出杏仁茶来久久缓不过

　　雷恒自顾自说了半忽露恍然之：

　　“你有兴趣又不敢说原来是怕我请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放心放心‘请客不请嫖’我还是知道的请嫖嘛！别担心别担心”

　　忽见一名龟奴探出门没好道：“两碗杏仁茶半了怎还没来！”雷恒把碗里的倒了点给九拉他起：“来咧！”龟奴瞧是两个半不的孩子益发不耐：“给爷来！”雷恒笑得开心极了：“来咧！”揪着涕泗横流的九跟了去

　　在他看来冒称帮买杏仁茶赚点微薄打赏的童子可就不算“请嫖”了不仅没嫖连门都没付银两！充其量也就是白嫖空嫖九肯定不了

　　长孙旭万万没想到他的静月楼初验是涕泗横流、手端白汤混充来白嫖这严重违他奉行至今的“绝不涉险”座右铭偏偏雷恒抓手臂如闪电还来不及应两已走在金碧辉煌的静月楼中回廊九曲千门万户眨眼间便已找不到回路

　　明珠航彻丝竹不断为免扰清梦隔音都做得相当好包厢分散于一个个独立院院内遍植树也能有效隔绝声音

　　杏仁茶不是特等房的客的雷恒趁回廊转弯拉着九一拐遁一座院门外几名魁梧汉个个太高高鼓起一看就知是重金聘的打手守卫十分森严

　　雷恒把杏仁茶连碗往树丛里一扔重新穿好了绑在间的锦缎褂理平绉褶叹了“从这起就要刷脸啦杆直些”领着九步行去门前一名年纪更、服更讲究的龟奴见了他恭谨行礼道：“雷少爷安好”倒也未特别逢迎陪笑

　　雷恒微笑：“我知道路自己走行了”龟奴点称是二少穿过庭院却金碧辉煌的朱阁而是在镂窗外窥视

　　阁厅里有座戏台台前散着十几张桌子两侧则是隐密极高的槅扇包厢看不见里坐的什么二楼是一圈“回”字型边廊应是雅座从窗外一样看不真切只知是酒楼常见配置不算新鲜

　　此际台却不是戏班子在演戏观众也较寻常酒楼要安静得多低鸣的丝竹乐音透着异域风一名少被两位嬷嬷扶台来穿着一望即知的南陵服饰主持低沉的磁嗓音介绍她来自恶国芳龄十五乃国中贵族承桑氏的嫡裔云云

　　嬷嬷们扶着少在台转了几圈忽往两侧一拉少全物就这么倏然两分宛如变戏法般露出一琥珀蜜的匀肌实的曲线犹带一丝少独有的腴；从镂隙眼看不见全脸几个仓促闪掠的片段间依稀可见尖颔隆准、星眸朦胧应是十分标致

　　“瞧着是了”雷恒低道“估计几个清醒的无不哭哭啼啼卖相太糟不过也可能是设计好的差萌——你知道价钱更好”

　　顿失扶持眼神濛的赤少细骤地向后仰倒台一片低呼声中躯突然凝住一名浑黑、黑布遮脸双手戴着黑纱手套之托住她鱼皮似的黑裹出曲线竟是子宾客的惊呼转成了零星的掌采低笑嗡嗡一片氛突然络了起来

　　嬷嬷们与黑扶着少分在戏台两侧最前端做过展示又回台子中央此间不知何时出现一架既像胡、又似木马的怪异具看来也是用了漆黑背景的障眼手法

　　少被摆架主持作暗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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